幻延谭(第六章~第十章)

 

第六章

当晚,理事府内。

“唔……原来藥草枯萎的背后,竟然有着这样复杂的原因……”听完命庙的讲述,藥子不禁眉头紧锁。“可是,这下一来,虽然大概抓住了事情的一点眉目,但……怎么想都没可能很快解决对吧?京中的病患要如何是好啊……不,那就是我要考虑的事情了,总之,这次多亏了二位。”

藥子从座位上起身,向命庙和杏鞠了一躬,“二位的义举,在下感激不尽。那么,按照之前约定,您有什么想要的,尽管开口就是,倘若我能办到,便绝不推辞。”

命庙摆摆手,道:“不……这件事与每个人,当然与我自身也有关系,而且,我并没能帮上什么实际的忙,实在不能接受您的报酬。”

“那……这理事府内还有些空闲的房间,如果您不嫌弃,大可居住在此,以后若是用得到我,我必定全力相助。您意下如何?”

命庙思量了片刻——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。眼下,二人确实需要一个落脚点,而且理事府内,有关幻延国历史记载的文献应该也会比较丰富,方便自己从中探寻更多端倪。虽然,参与这些并非自己的本意,不过,既然冥冥中似是有股力量,推动自己逐渐走上这条路,那么也就只有来之安之了罢——而且,自己对于其中隐藏的缘由,不可说没有兴趣。

“那好吧,就依理事大人所言,以后我等还需理事大人多多关照了。”

“这里哪里话,是我应该感谢您二位才对……”忽然,藥子似是想起什么一般,一拍手掌,“啊啊,对了,说到关照,我想——也许应该带你们去见一见顕姬大人。”

“顕姬……大人……?”

“你们还不知道顕姬大人吧,她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。”藥子突然变得兴奋起来,海蓝宝石似的眸子里波光粼粼。“要是没有她,我也不可能坐到这幻延城总理事之位,虽然现在,我还是更想好好经营如来堂……”

“不不,”藥子拼命摇摇头,“这不重要,顕姬大人她啊——不仅文采出众,琴棋书画无一不通,术法也很厉害呢,像我这种只会一些治疗术法的人,真是很羡慕她啊……”

“啊,我好像又啰嗦个没完了……其实,最重要的是,顕姬大人似乎也在一直暗中调查着你们所说的那个‘神之力’。”

“……哎?!”方才被藥子一番话说得昏昏欲睡的命庙,在听到最后一句时顿时清醒过来。

“具体的我也不很清楚,顕姬大人很少向我透露这些。只是,听闻你们调查的结果,再联系以前顕姬大人曾经说过的,我忽然想到,这两者之间可能有着什么联系。”

命庙的睡意此时已经一扫而空,不管怎样,即使是有一点点线索,也好过漫无目的的摸索。

“那……不知那位顕姬大人,现在所在何方?”

“你们前去拜访也是徒劳,顕姬大人不会随意和外人会面。不过——明日我正巧和顕姬大人有约。明日午前,顕姬大人会前来这理事府,到时候,我先向她介绍你们,把你们引荐给她就是了。”

“那就有劳理事大人了。”

 

 

是夜,命庙躺在理事府内一处房间里的床上,辗转反侧,无法入眠。

接连而至的种种变故,好似玩笑,又恍如梦境。

虽然,自己打从最开始抱有的,的确是见见世面的心态。可是——

——不知道这次自己又能走多远呢?

 

“喂,命庙,你也还没睡吗?”

不远处的另一张床上,传来了杏轻轻的声音。

“是啊,想想自从来到京城之后的事,实在难以入眠。”

“那……不妨来想些别的事情吧,比如——那位传说中的顕姬大人,究竟会是怎样的人呢?”

“嗯……听理事那么说,必然是位了不得的人物了。”

“她说术法很厉害,难道……比命庙你还要厉害吗?”

“这个……如果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较量一下,不过——我还是希望这样的机会最好不要有……”

“说的也是呢~”

 

 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 

 

次日午前。

命庙和杏正在理事府会客厅,等待着那位顕姬大人的到来。

 

“命庙,据说那位顕姬大人已经到了,我有点紧张。啊……万一失态了,给命庙你丢脸,要如何是好啊……”杏紧张地握紧了双手,身体也在微微打颤。

“不用紧张,现在理事应该正在向那位顕姬大人介绍我们,你先平复一下呼吸,等下,如果顕姬大人有什么问题,全部由我回答就好。”

“嗯……嗯!我也可以的,绝对没问题……!”

 

片刻后,会客厅的们被推开,藥子站在门旁,恭敬地作了一个“请”的动作。

“请进,那二位正在这里恭候您大驾光临——”

随后,一个身影踱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迈进了会客厅。

 

待看清来人的模样后,命庙和来人不禁同时叫出了声——

 

“……怎么是你?!”

 

命庙的眼镜几乎要跌到地上。

面前这位“顕姬大人”,有着绯红一色的瞳眸,薄青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,白茶色衣装配上紫藤色下裙,当真是浑然天成的古朴典……不对!这分明就是前几日害得自己和杏坐上了囚车的“主判大人”!

而来人的惊讶也丝毫不逊于命庙——

“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”

顕姬大人——或者说天夢,颤抖着伸出手,想要指向命庙的脸,却只能漫无目的地在空中划出几个不规整的圆。

“你不是早就已经带着我的举荐信……来到这里做官了吗,怎么还会去揭了如来堂的告示……?”

“咦?举荐信?什么举荐信?——不对,你们……认识的吗?”藥子在一旁大惑不解地挠挠头。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空气仿佛凝固一般,谁都没有再出声,只有难捱的死寂,在偌大的空间中肆意蔓延着。

许久之后,天夢打破了这沉默。

“你这家伙……根本就没有把举荐信交给理事,对吧?”

回答她的唯有沉默。

倒不是命庙存心不想理会她,只是在这件事上,命庙自知理亏,也不好辩驳什么。

 “哼,果然不出我所料。”天夢的脸色阴沉下来,绯红瞳眸也黯淡下去。“阁下本领非凡,区区幻延城协理之位,怎能入得了您的眼呢。”

“罢了,算我枉费心思!”天夢一甩衣袖,转身欲走。

藥子发觉情势不对,急忙拉住天夢的衣袖,焦急道:“顕、顕姬大人请留步啊……!我不知道您和这二位之前发生了什么,可是……确实是他们刚刚解开了京中藥草枯萎之谜,而且……这背后……似乎和您一直调查的事情也有关联……”

听闻此言,天夢止住步子,回过身来,挑衅似的望着命庙。

“……我还就不信,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?”

 

——这句话我倒是也很想说。命庙不禁暗自腹诽着。

不过,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,于任何一方都是无益,只怕今后理事大人也很难办。

命庙深深呼吸一口,目光注视着天夢的眼睛,郑重道:“举荐信的事,是在下有所隐瞒。这里,向主判大人和理事大人道歉了。只是,在下绝非存心欺骗,实在是不得已之举。如果您依然怒火难消,尽管责罚在下就是。”

“哼,看你的态度还算诚恳。本来,藥子推荐的人,我是信得过的,可是,你……”

“顕姬大人……”藥子在一旁小声道,“虽然我不太清楚其中来龙去脉,不过,听方才的对话,这位祸原阁下,似乎是您和我都想举荐的人才呢……所以,虽然中途有些曲折,却殊途同归,这不是也挺好的嘛……”

“……你说得倒也在理,只是——我还不清楚,这家伙究竟有几分真本领,竟能让我处处遇上。”

“那……不妨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如何……”藥子冷汗直流,今日这番景象,岂止顕姬大人和祸原阁下未曾想到,其实,最为心惊胆战的人——该是自己才对啊。

果然,还是不要做什么总理事了。

“不必了。”

“哎……?”

“藥子,在理事府找一间无人打扰的屋子,我有些话,想单独同这位祸原阁下谈谈。”

“没问题,那,请您二位随我来。”

直到此时,命庙对“不是冤家不聚头”这句话,终于有了更深刻的理解。

向杏投去一个“不必担心”的眼神之后,命庙默默在心里叹口气,跟随藥子而去。

 

第七章

理事府的一间房间内。

房间中央有一张木桌,天夢和命庙就分别坐在木桌两侧的座椅上。

 

“说说你们的发现吧。”天夢斟了杯茶,慢条斯理地将杯口凑近唇边,轻轻抿了一口,并未理会一旁的人。

“在这之前……不知在下该如何称呼您?‘主判大人’?还是‘顕姬大人’?”

“随你怎么称呼,我又不在意那些。”

 

尽管天夢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,可命庙仍是听出了其中的忿忿。

——她还是在赌气啊。命庙暗暗在心里摇摇头。

这世上的女子,果然是各有秋千……啊不,各有千秋,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杏那样啊。

……这么说来,自己不也算是“这世上的女子”么……?

命庙回过神来,对于自己方才的思量感到几分好笑——如果自己再不答话,只怕对方又会如上次那般气恼吧。

“咳,”命庙清了清嗓,道:“回顕姬大人,其实,这次的事情,全靠在下那位名叫杏的同伴,若不是她,我一人只怕无法参透其中的秘密。”

“所以呢,你们究竟发现些什么?”

“城中草木枯萎的原因,想必理事大人已经向您禀报了。在下想说的是,神之力的流失,背后也许还有着更为深刻的原因,比如——和这幻延国的建立,以及那传说中的三种神器有关……”

听闻此言,天夢终于转头望向命庙,眼里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。

“果然……不愧是我看中的人,仅仅通过藥草枯萎一事,便能调查猜测到这个地步……”

虽然之前已然有过经历,可是对于面前少女的态度转变,命庙依然有些不习惯。

 

“那么,接下来,就说说我的事情吧。”天夢的眼神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,语气中也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怨怼之意。

“五年前的天延之乱,不知你可有耳闻?”

命庙略一沉吟,道:“那时我还在乡下,不过,也确实所有耳闻。据说,那时京中发生了大动荡,政权之争,储君被废,皇室,朝廷,百姓,皆有波及。因那年是天延元年,故称天延之乱……”

——慢着。

命庙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什么。

五年前……?这个时间,似乎不止一次听到。

“你知道的还不少嘛,正好,这样说起话来也方便得多。”天夢顿了顿,目光直直注视着命庙。

“天延之乱中被废掉的储君——

——正是我。”

 

“哎……?!”纵然是知识渊博如命庙,也不得不对事态的发展感到惊奇。

“不必那么惊讶,这算不得什么秘密。其实,之前国试那时,你也听到了传闻,对吧。”

国试……?对了,命庙想起来,当时,的确有人说——主判大人原本是皇族,却因为出身不光彩而被夺去继承权,担任国试主判一职……

——这么说来,五年前恰是第一届国试举办的时间。而且,据日弥神社的樟树所说,神之力的衰减,也正是自五年前开始。

看来,五年前便是整个事件的关键所在了。

命庙为终于抓住一点头绪而暗自兴奋,忽然又想起方才天夢的话,不禁疑问道:“敢问顕姬大人……是为何……?”

天夢微微垂下头,声音也低沉下去,“就如同传言所说,我虽是皇族,出身却并不光彩,说是皇家的耻辱也不为过。”

她冷笑一声,继续说道:“不过——那些是自打我降生就决定了的事情,可是,直到五年前,那些人才突然以此为借口,废去我的储君之位,推举言姬为王,究其原因不过是——我无法和那神剑感应而已。”

“神剑……?难道……您有亲眼见过那神剑?”

“嗯……虽然只有一次,不过,我确实亲眼见过的。”

 

命庙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。如果对方所说皆为事实,那么至少神剑草薙是确实存在的。因为顕姬无法和神剑感应,所以才被废去储君,那么,她所说的那位“言姬”,必定就是能够同神剑感应之人了。

五年前……五年前……

当时自己还住在偏远乡下,每日沉浸在文学与书籍之中,并不知道这背后有关神剑的事情,只以为政权之争,是再自然不过的事。

搜寻脑海中的记忆,命庙终于忆起,五年前似乎的确曾经有位皇姬,以不满十岁的年龄即位,可不久之后就去世了。自己只当是薄命之人,并未在意。

如今想来,这背后似乎另有隐情。

命庙不禁发问道:“您所说的言姬,可是五年前便去世的那一位?”

“的确,继承皇位不过一月,言姬就病逝了。也是自那以后,据我的线人们禀告,京中……不,全国各地,开始频繁出现些怪事,比如这次的藥草枯死,还有其他,诸如小规模的地震、瘟疫,河水断流……等等。乍一看只是些孤立的事件,可我总觉得,事情没有那么简单。

言姬去世后,我的弟弟继承了皇位——也就是如今的后白河帝。可奇怪的是,据我所知,他也和我一样,并不能与神剑感应。也就是说,自从言姬死后,‘神剑’的存在,似乎也逐渐被抹消了,没有人再见过那作为王权象征的神剑,就连那些人也不再提起。所以……”

 

天夢转过身,直直望着命庙,赤色的眼眸中,似是静静燃着凛凛火光。

“我想,一定是那草薙剑出了问题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四目相对,命庙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回应。

一些断断续续的线索正逐渐连成一条完整的线,在这条线上,又有许多细线延伸开去,好似有了头绪,却更加扑朔迷离。

不过,至少天夢的结论与自己相差无几,事件的矛头指向了五年前,指向了那把传说中的神剑草薙。

之后,就差一个契机……

 

就在命庙暗自沉思时,天夢再次开口:“今日这番话,你只当听过就好。毕竟,这些年来我虽一直暗中派人调查,却没有找到关键性的证据。倘若你另有图谋的话——我若有什么不测,你也别想独善其身。”

命庙笑笑,“您这是在威胁我?您可还记得,我初来京城那日便不曾畏惧您,以后,自然也不会。”

“我当然知道你不怕我的威胁,否则,现在你也不会在这里,在我的面前了。”天夢转身背对着命庙,望着窗外有些黯淡的阳光,低声道:“若是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命庙等了许久,却没有了下文,寂静房间内,只听得微风吹得窗外枝叶簌簌作响。

 

“……罢了,现在还为时尚早。说了这许多话,我也有些乏了。你们难得来京城一遭,在调查异动之前,不妨先去四处走走,好好散散心吧。”

语罢,天夢没有再理会命庙,而是径直走出了屋子。

 

命庙不禁再次感慨起这位顕姬大人情绪的无常。

可是,望着那逐渐远去的清瘦背影,不知怎的,感觉又有几分寂寥。

 

不过,不论如何,今日收获确实不小,等下回到住处,要把这些信息整理下来才行。

而且……就如天夢所说,自从到达京城以来,自己还不曾在这城中,漫无目的地四处走走。

至少眼下无需再为住处发愁了,明日,就和杏一起,好好在城内散散心吧。

 

第八章

“呜……这个团子真的很美味,命庙,你不要尝尝吗?”

杏正津津有味的嚼着三色团子,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神色。

“我对这种……不是很有兴趣……”

命庙看着杏一脸兴奋的模样,不由得也微笑起来。

昨日天夢那一番话依旧徘徊在脑海内,不过,倘若一直紧绷着神经,任谁都会吃不消的吧。

 

这日一早,两人就开始漫无目地在繁华的城中街道上闲逛,感受着与乡村不同的风情,暂时将种种繁杂抛诸脑后。

这就是俗话说的——偷得浮生半日闲吧。

杏像个小孩子一样,看着这也新奇,那也有趣,简直不亦乐乎。梅花发簪随着她的步伐一颠一颠,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
命庙看着杏仿佛一只欢快蝴蝶般的背影,眼前忽然没来由地浮现出,昨日天夢离开时,那稍显落寞的身影。

生于皇家,或许也有许多身不由己吧。其实自己,也并不了解她。

 

 

闲逛一日之后,等到二人赶回理事府时已是傍晚,此时,行人本该归家晚炊,道路也应略显空旷——

本该是这样。

然而,二人还未走到理事府,远远就看到那附近人群密密麻麻,嘈杂之声此起彼伏。

命庙拦下一位行人问道:“请问,那边发生了什么事?”

“那边啊,有两个疯子,一面破铜镜竟然卖三千金币,还说什么……不然就送给这里最高贵的人,简直疯了!”路人鄙夷地摇摇头。

“还有这种有趣的事情?若是平时,我倒想去瞧瞧,不过眼下可没有这种功夫。”

“命庙……三千金币是有多少?”

“嗯……大概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的那么多吧。”

“哎——?!”

 

二人好不容易一路挤到理事府门口,藥子已经站在那里翘首等待了。

“祸原阁下!杏姑娘!你们总算回来了,快点帮帮我吧……”

“发生什么事?”

“就是那边那两人,你们也看到了,”藥子指了指人头攒动的不远处,“似乎是外乡人,来这里卖镜子,但是三千金币怎么可能有人买嘛!那两人还说,如果没人买得起,就把镜子送给这里最高贵的人,现在,街上的行人都觉得很新鲜,凑在那里看热闹呢!”

“这是什么新的乞讨手段吗……”命庙笑笑,“要说这里地位最高贵的人,那非理事大人您莫属,您过去把镜子收下,再给些钱打发他们走,不就好了。”

“我是这样打算的,可是……”藥子无奈地摊开手,“那两人说,我并不是‘最高贵的人’,要我去把最高贵的人找来,不然,她们就不走了……我总不好强行将她们赶走……”

“这也未免太嚣张了,理事大人不要急,我去看看就是。”

 

费尽九牛二虎之力,命庙和杏拨开人群,终于见到了卖镜子的人。

其中一个,是位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,显眼的桃粉色的长发扎成两个辫子,看上去天真可爱;女孩的旁边,站着一位身材修长的……少女?不,那人戴着帽子,高高的领口遮住了脸,命庙实在不能确定那人究竟是少年还是少女。

“二位,”命庙道,“理事大人热情善良,若是有什么难处,大可向理事大人求助,现在天色已晚,二位在此堵塞交通,造成混乱,怕是不妥吧。”

“唔……你好像不是最高贵的人吧,镜子我是不会给你的哟!”粉发的少女声音清脆,好似夏日风铃。

“不……我并不打算要阁下的镜子……”

“那你来做什么……我们大老远来到这里,就是为了给这面家传宝镜找个好归属,没想到,这里的人竟然连三千金币都出不起,而且,连配得上这面宝镜的高贵之人都没有。看来,这幻延城也不过如此啊。”少女夸张的大声道,末尾还不忘失望地摇摇头。

“你、你说什么……?”不远处的藥子听闻此言,顿时火气上涌,“你们又算什么人,妨碍交通不说,还瞧不起幻延城,也就是瞧不起我这些年兢兢业业的劳动成果吗……”

藥子握紧了拳,“好,我这就请顕姬大人来收拾你们,要说高贵的话,除了皇宫里那些不能随意到外面来的人之外,没有人比顕姬大人更高贵了!我要请顕姬大人当着你们的面,把这破镜子摔碎!

来人,备轿前去顕姬大人的府邸!”

语罢,藥子气呼呼地走了,没有注意到粉发少女嘴角意味不明的笑意。

 

命庙和杏仍旧站在原地。

“理事大人……生气了呢……”

“自己付出心血的事物被侮辱,无论是谁都会生气的吧。”

“命庙,我们不用去拦住理事大人吗?”

命庙苦笑,“就算去拦,也是没用的吧。只希望,等下不要闹出什么乱子就好……我们还是先回房间等等吧。”

 

 

一个时辰后。

理事府大厅内,天夢坐在木椅上,手肘抵着几案,一手托腮,似是有些无奈。

“所以……你就为了这种事情把我叫来了?我也是很忙的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藥子委屈,“我向您说明情况之后,您不是很痛快地就答应了嘛……”

“咳……!”天夢不自然地干咳一声,道:“我可没有你想得那么闲,只、只是听说有人竟敢侮辱幻延城,不给点教训可不行啊。”

“您说的是呢!就是她们两个。”藥子指了指天夢面前的两人。

闻言,天夢缓缓自木椅上起身,踱步至粉发少女面前,打量着她手中的铜镜,片刻后,道:“这就是你说的家传宝镜?我看,也没什么特别嘛,这种货色也敢卖三千金币,你们怕不是来诈骗的?”

少女笑嘻嘻答道:“有道是人不可貌相嘛,镜子也一样。只有在最高贵的人手中,它才会显现出真正的本领——看来,您就是这里最高贵的人了?”

闻言,天夢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神情:“不错,还算你有眼力。”

 “那太好了,您只要触碰一下这面宝镜,就会知道我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了。”少女依旧笑眯眯,只是眯起的眼中,似乎浮现出转瞬即逝的诡异神情。

“哼,如果它没有任何变化,你们就是诈骗无疑,再加上侮辱幻延城,等着坐牢吧!”

语罢,天夢伸出手去。

 

少女嘴角露出一丝狞笑。

 

就在天夢的手触碰到镜子的一瞬间——

 

“垂神,就是现在!”粉发少女突然大喊道。

“是,桃姬大人!”

 

原本平平无奇的镜子突然光芒大盛,无数道金光好似细线,自镜面一涌而出,迅速缠绕在天夢身上。

与此同时,被称作垂神的少女——通过声音终于可以确认为少女了——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惊人速度,飞快绕到藥子身后,将她的手臂和脖颈牢牢控制住。

“如果不想死的话,最好不要动。”垂神压低声音,对已然不知所措的藥子说。

脖颈被垂神的手臂钳住,加上过度的惊吓,使得藥子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,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,只得徒劳地颤抖着。

 

“你、你们这些家伙……果然是……邪门外道……”

金光缠绕之处,尽是剧烈的刺痛。天夢的额上已是冷汗淋漓,嘴角却仍是扯出一个冷笑。

“哼……用这种阴险的把戏……你以为……就会如你所愿吗……”

 

“用阴险把戏的明明是你!赶快把我的小安还回来!”名为桃姬的少女眼中燃着熊熊怒火,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符号,金光顿时缠得更紧了些。

“……什么……小安……”

“你不就是顕姬吗!抵赖也没有用!”

桃姬左手一挥,镜子顺势漂浮在半空,随即,她闭上双眼,双手举至胸前,十指指尖相抵,在胸口比出一个类似心形的模样。

 

片刻之后,桃姬睁开眼,表情似是有些茫然。

“……怎么会?真的没有小安和剑的气息……难道……是我们搞错了?”

“所以……我根本就……不知道什么小安……”愈发难以忍受的刺痛之下,天夢几乎失去意识,尽管如此,她仍是强撑着一口气,用几不可闻的细弱声音答道。

 

桃姬愣了愣,“难道……真的不是她?这可不妙,线索又断了……”

镜子敛去光芒,从半空落进桃姬怀中,束缚着天夢的金光也一瞬间消失无踪。

 

“垂神,我们走!”

 

“——二位,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想走?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?”

命庙站在门口,表情阴冷,身后跟着表情同样严肃的杏。

“担心会出什么事所以来看看,还好,若是再晚一点,就要被你们逃了。”

即使没能目睹事件始末,可看到眼前景象,命庙也能猜出,这两位陌生人必然图谋不轨。

 

“你是那时候的……”垂神早已放开藥子,此时正跟在桃姬身边。

 

“杏,去看看理事大人和顕姬大人伤势如何。”

“嗯!”

“至于您二位,不打算说明一下情况吗?”

丝缕电芒伴着细微声响,在命庙周身游走着。

好似一条条金黄小蛇,幽幽吐着蛇信,割裂了小块空气,将躁动不安的气息弥散开去。

 

“真稀奇,是雷系术法呢……”面对着来者不善的命庙,桃姬并不显紧张,而是兀自微垂下头,似是思考着什么。

 

片刻后,桃姬扬起头,露出一张天真明亮的笑脸。

“好呀,就由我来说明情况吧。”

 

第九章

理事府的审讯室内。

“我说……这真的只是个误会啦,所以能不能给我们松绑?”

名叫桃姬的粉发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麻绳,之后抬起头,略显局促地笑道。

垂神面无表情地坐在桃姬身侧,身上亦是捆着麻绳。原本戴着的帽子此时已不知所踪,露出灰色的头发。

 

“不行!”天夢忿忿道,“你们的‘误会’,可是害得我浑身上下直到现在还痛着呢。”

语毕,天夢揉揉肩,却不小心碰到了痛处,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。

“唔……!痛……所以,现在该把你们目的一五一十交代了吧。”

 

桃姬叹口气,道:“我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……小安失踪,我和垂神心急如焚才会出此下策,误伤了您实在万分抱歉。”

“小安……对了,你刚才一直说的小安,究竟是什么人?”

“小安是我的义妹——她在你们这里,应该是叫做‘言姬’。”

“……言姬?!”天夢和命庙同时惊讶道,“言姬不是五年前就已经病逝了吗?”

“呵呵,”桃姬轻笑,笑声里似是带着一丝不屑,“那只不过是你们这里的统治者编造出来的说辞而已,为了掩盖更重大的事实。”

闻言,命庙微微皱眉,“‘我们这里’……?二位莫非……?”

“你真的很敏锐嘛,我都有点中意了,嘻嘻。不错,我们并不是幻延国的子民,而是来自位于幻延国东南方向,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小国度——桃源国。”

“桃源国……”一旁的藥子思考着,似是想起了什么,“早些年我跟着师傅四处行医的时候,倒是确实听说过那个桃源国——据说那里虽小,却山清水秀,有着许多奇花异草,珍禽异兽,正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国度。不过,我也只是听说,并没有实际去过,原来,并不只是传说啊。”

“哦?原来这里的人也听说过桃源国,真是荣幸。”桃姬颇为自豪地笑了,“桃源国,正是我和垂神一手建立的。”

“什么——?!”众人皆难以置信。

“可、可是……”天夢面露疑色,“你们看上去,至多不过十来岁,如何能……?”

“呵呵,”桃姬眯眼一笑,“所以我早就说,人不可貌相嘛,顕姬小姐。”

“你、你这家伙……”看着桃姬明媚的笑容,天夢只觉得全身又隐隐作痛起来。

 

“接下来我说的话,你们也许会觉得难以置信。不过,我只是把我的‘事实’说出来而已,至于要不要相信,相信几分,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。”桃姬的目光变得严肃,语气也不似先前的调笑。

“初代女王依托三种神器——剑,镜,玉——建立幻延国的事情,想必各位应该知道吧。那位初代女王——正是我的母亲——不用露出这么惊讶的神色,接下来的事情还要不可思议得多。别看我和垂神这样子,其实,我们已经在这世上生存了几百年。其中的因果,还要从母亲临终前说起——

那时,母亲身患重病,不久于人世。母亲本打算将王位传给我,然而,有一群恶臣对此感到不满,于是逼迫母亲将王位传给弟弟——也就是我的舅舅。大家都知道,我那位舅舅只知花天酒地,根本无心治国,恶臣们不过是想以他作傀儡,自己独掌大权罢了。

危急关头,母亲将我托付给垂神,不久便去世了。为了躲避恶臣们的追杀,不让神器落入敌手,我和垂神便分别带着镜与玉出逃,来到了一片世外之地,并在那里建立了桃源国。也正是受神器的影响,我和垂神的寿命比一般人要长很多,还获得了一些奇异的能力,这是后话了。

虽然镜玉被我们带走,可三神器中最为重要的——草薙剑还是落入了恶臣手中,那些人最终还是将舅舅扶上王位,并把剑作为王权象征世代传承着。”

“就算你说的是真的……”天夢皱皱眉,“可是,这些与你们的目的,又和那个‘小安’有什么关系?”

“不要这么心急嘛,顕姬小姐——对了,刚才你所感受的,只是神镜真正力量的千分……不,万分之一哟,嘿嘿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——回到正题,神器是有自己的判断的,也会选择自己的主人。我拥有母亲的血脉,被镜选中并不奇怪;垂神也是被‘玉’选择之人。恶臣们得到剑后,在剑上施加了封印,那封印可以切断神剑与其他二神器的联系。尽管如此,他们并没有被神剑承认,所以才只好用这种方法将神剑强行据为已有。

本来,我和垂神打算就这样在桃源国安稳地生活,早已无心去夺回神剑。可是没想到,五年前的一个风雨之夜,有个女孩竟然顺着河流漂到了桃源国,而且……还怀抱着那把暌違已久的神器——草薙剑。说到这里,想必诸位也猜到了——没错,那个女孩就是小安,你们所说的言姬,也正是被神剑选中之人。”

“言姬……竟然没有死……”命庙沉吟道:“若是被百姓知道神剑失踪,国家上下势必大乱。因此,朝廷对外宣称言姬病逝,而神剑失踪的消息被隐瞒起来。这样一来,神剑的存在便和言姬一同,逐渐被抹消,被人淡忘了……”

“不错,”桃姬向命庙投去赞许的目光,“自从推举舅舅上位后,那群恶臣和他们的子孙,就一直在背后,作为这个国家的实际掌权者存在,这也算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吧。当初母亲去世,镜玉失踪时,那些家伙也是这么做的——反正人类是善于遗忘的生物嘛。”

“你说的恶臣……”天夢忽然警觉道:“难道……就是那些家伙……藤原氏吗?!”

“唔……他们现在好像是叫这个名字。”

“就是那些人,以我的身世为借口,将本该由我继承的皇位交给了言姬……”天夢恨恨地咬咬牙,绯红瞳仁黯淡了一瞬。

“所以,”桃姬苦笑,“小安——也就是言姬失踪后,我们第一个想到的会是你。”

闻言,天夢不禁大为恼怒,“什么?你们怀疑我?!就算我不满那些家伙的作为,也不会心胸狭窄到去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吧?”

命庙无声地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,随即转头望向桃姬,问道:“那么,阁下所说的言姬失踪又是怎么一回事?”

桃姬的目光黯淡下去,“这也是我们离开桃源国,前往此地的原因。五年前小安漂流到桃源国之后,我和垂神发现,草薙剑上的恶臣封印已然消失了。我猜,是封印消失后,神剑感应到了身处桃源国的镜与玉,便指引作为神剑主人的她前往镜玉所在之地。之后,我为她改名小安,认她为义妹,希望她能够一直这样,和我们安安稳稳生活下去,不想……前不久,小安突然和神剑一起,莫名其妙地失踪了。我们找遍了小小的桃源国,也没发现她的踪迹。我想,也许是幻延国的人发现了她,将她捉了回去,才和垂神前往此地……”

“所以,你们怀疑是我因为皇位的事情对言姬怀恨在心,才自编自演了那么一出烂戏?”

桃姬垂下头,“我也没想到,那么一出烂戏,竟然轻松把你骗到了……”

“……你们不要拦着我,我今天一定要让这家伙尝尝厉害……!”

“冷静一下,天夢。”

“你说……什么……?”

然而,只是无意识脱口而出的命庙,并没有注意到天夢微微泛红的脸颊。“目前的情况是,幻延国内也面临着神之力减弱的危机,或许我们的目的,和桃姬阁下并不冲突。”

“如果不冲突的话——”桃姬胭脂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,“可否拜托各位一件事——今日之事,是我们冲动冒犯,其实,神器的力量,并不是我们可以随意使用的。我看各位皆不是寻常之辈,所以,如果各位能帮我们找到小安,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付得起的代價,我只希望她能重回我们身边,至于草薙剑——我并不想要。”

命庙沉思着,忽然想起什么,便向桃姬问道:“方才据理事大人所言,桃源国境内有着各种奇花异草,那么,想必藥草也一定不缺了?”

“这是当然,”桃姬自得地一笑,“桃源国虽小,可灵气旺盛,寻常藥草遍地都是。”

“祸……祸原阁下,你的意思是……!”一旁的藥子恍然大悟,早已对命庙五体投地

“不错,”命庙一笑,“如今,幻延国受神力减退影响,藥草缺乏。在找到神剑,恢复神之力之前,桃姬阁下若是能将桃源国的藥草,分出一部分给幻延国,那么,您的请求,我们或许可以接下。”

“没问题。”

桃姬和命庙相视一笑。

 

这天夜里,众人思考着桃姬的话,只怕又是一个不眠夜。

“不知道那家伙說的,究竟几分真,几分假……”

“事到如今,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了吧。”

“不过……刚才祸原阁下真是太厉害了,听了桃姬那一番话,我的头都要晕掉了,可祸原阁下竟然能想出那样的方法……简直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!”

“藥子!你不一直是我的崇拜者吗,区区几句话竟然就让你叛变了——!”

“呜……顕姬大人不是这样的,我现在也还是您的崇拜者啊……!”

 

命庙望着眼前二人争执的景象,不禁露出了无奈的微笑。

“那个……”杏在一旁,对命庙小声说道:“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……?”

“……有吗?”

 

另一边。

一片漆黑的审讯室内。

“喂——来人啊————”

“桃姬大人,还是保存体力吧。”

“——谁来——给我们松绑啊——————”

一阵惨叫划破了夜空。

 

第十章

自那之后,桃姬果然遵守约定,同意藥子派遣手下去桃源国取藥草,京城的藥草危机,总算是暂时得到了缓解。

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,幻延国的神之力依旧在日益减弱,唯有找回神剑草薙,才是解决一切的根本。

 

这日一早,藥子便来拜访命庙。

藥子对命庙深深行了一礼,道: “祸原阁下,如今藥草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,许多病患前往如来堂求医,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内,我都没法主持城中事务了。所以,今后一段时间内,可否请您暂时代理幻延城理事之位?与您相识时间虽不长,但对您的本领,我毫不怀疑,若是您肯答应,我也好安心将这些日子亏欠病患们的,好好弥补回来……”

命庙略一思忖,随后答道:“理事大人请安心,您只要全心全意治病救人就好,这城中之事,凡是我能够处理的,就暂且交于我。还有与桃姬的约定,找回言姬与神剑一事,也是我擅自接下,理应由我承担。只是……我初来乍到,对这城中许多情况还不甚熟悉……”

“哼哼,这个就交给我吧。”

一个熟悉的倨傲声音响起,随后,是十数名侍从模样的人,搬着大大小小的桌椅花几等物品,列着队自门口经过。

天夢正站在门口,似笑非笑地望着命庙。

“顕、顕姬大人……?!您怎么来了?”药子惊道。

“这么见外做什么,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,也该向我开口啊——对,就是那边,把这些搬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去。”

“您这又是做什么……?”藥子望着来来往往的侍从,疑惑不解。

“这家伙初来乍到不了解京中情况,我好心好意提供一下协助而已——顺便暂时搬过来住。”

“哎……哎哎……?!”

藥子甚感惊奇,自己曾经也确实想要请求顕姬协助自己打理城中事务,不过几次请求都被拒绝了。如今,她居然主动提出协助祸原阁下,甚至搬到理事府……该不会是她……

藥子连忙在心中摇摇头——自己还是不要说出来讨打的好。

“既然有顕姬大人和祸原阁下,那我就安心了,这些日子,还要麻烦几位了,藥子感激不尽。”

语罢,藥子向二人鞠了一躬,隨後便背上藥箱、诊具,急匆匆地赶去了理事府对面的如来堂。

 

 

“如何?”藥子走后,天夢面带挑衅的笑意望着命庙,“到头来,你不一样是这幻延城的理事——这才叫做‘殊途同归’。”

命庙叹口气,“我确实没想到,造化竟可这般弄人。”回想起初来之时那封举荐信,兜兜转转,竟又回到了原点。

 

“所以,你也是时候认了。上次我还有未说完的话,不过,现在是时候了。”

天夢凑近命庙身前,扬起头,注视着那金色的眸,道:“若是我说,希望你做我的臣下,你可会答应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当然,我不会要你这么快就做决定。如今神剑已然失踪,朝廷虽在苦苦掩饰,可总有一日真相会暴露。若是我们能够先一步找到神剑,树立起威势,那么,颠覆这腐朽的朝廷也并非没有可能。”

命庙微扬起嘴角,“顕姬大人,您这个玩笑可是一点也不好笑。”

“我可没有在开玩笑——还有,叫我天夢就好。其实,从一开始我就说过,我一直在等待的,正是像你这般不畏权势之人。若是连我——区区一个国试主判都不敢反抗,又何谈反抗当今的朝廷呢。”

“这么说来,您是想利用国试,选拔培养自己的党羽,有朝一日颠覆朝廷?”

“也可以这么说。既然那些人看不起我的出身,将我贬为国试主判,我便要反过来利用这国试,当作回向他们的利剑。”天夢的声音清冷,不似平常,眼中也好似燃着山风中猎猎的野火。

命庙忽然想起来,自己同面前的少女初次相遇时,那双绯红瞳眸中隐藏的神情。

是了,便是这种眼神。

 

“抱歉,可惜我并不是您要找的‘利剑’。”

闻言,天夢似是有些气恼地上前一步,抓住命庙的领口,高声道:“为何?!若是成功的话,你也……”

命庙深深望着面前少女的赤红瞳仁,没来由地感到了几分熟悉,与悲伤。

似是一种浅浅的、毫无理由的隔世的哀愁。

 

“承蒙您厚爱,但我……并不想做任何人的臣下。”命庙深吸一口气,尽量用平静的语气答道。“不过……

……若是做朋友的话,我乐意奉陪。”

 

闻言,天夢松开手,又缓缓垂下头,“朋友……吗……”

“……也好。”

 

“命庙——你拜托我调查的事情有着落了——”

就在此时,杏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,却在看到天夢的一刻停下了脚步。

“哎……?您、您不是……”

天夢窘迫地后退几步,在椅子上坐下,偏过头去装作看着窗外的风景。

“你回来了,杏。”命庙有些无奈地笑笑,“向你重新介绍一下,这位今后就是我们的朋友了,叫天夢就好。”

“哎……?!是这样吗……”杏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,不过既然命庙这样说,那就没问题了。“——对了,命庙你拜托我去调查的,这座幻延城里各地各国商人、旅客往来最频繁的场所,大家都提到了一个地方——百里幻廓。”

“……百里幻廓?”闻言,天夢转过头来,“你去调查那里做什么?”

“这个还是由我说明吧。”命庙接过话来,“据我们如今所得的情报,至少可以确认,言姬和神剑不在桃源国与幻延国境内。若是藤原氏得到了神剑,那么,他们首先要做的必然是想尽办法加固封印,将神剑牢牢掌控在手,以免它再次失踪。可是,到目前为止,整个幻延国的神之力依旧在逐渐消退。”

天夢点点头,“所以,言姬与神剑,一定是被其他的什么人掳走了……”

“我也是这样想,可是,漫无目的的搜索未免效率太低,所以我才拜托杏去调查,这幻延城内,各国人流往来最频繁密集的场所,准备去那里打探一下消息。”

“可、可是……”天夢支吾着,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。

“有什么不妥吗,顕……不,天夢?”

“据我所知……那百里幻廓确实各国人员混杂不假,可……其中也有不少灯红酒绿之所……”

“……可就算如此,目前,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。”

“你们……一定要去?”

命庙想了想,随后坚定道:“是。”

“那……我也只好和你们同去了……”

“不,不,”命庙连忙摆摆手,“你是皇族之身,做这种事情毕竟不妥。”

“哼,有什么不妥!被废掉的皇族早就不能算是皇族了。而且……”天夢一笑,绯眸里似是落进了漫天斜阳。

“……朋友有难,我岂能袖手旁观。”